界面新闻记者｜马悦然
“2024年，中国风电新增并网装机容量约8800万千瓦。截至2024年底，中国风电累计并网装机容量约5.3亿千瓦。”1月11日，在2025中国风能新春茶话会上，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风能专业委员会秘书长秦海岩表示。
秦海岩称，在乐观预期下，2025年中国风电新增装机有望达1.05亿-1.15亿千瓦，续创历史新高。其中陆上0.95亿-1亿千瓦，海上1000万-1500万千瓦。
尽管价格战仍无休止，但去年中国风电年新增装机量再创新高。风电累计并网装机容量在电源结构中占比，已从2000年的0.1%，提升至2024年的15.2%。
中国在2007年《可再生能源发展规划》中曾提出，到2020年风电总装机容量3000万千瓦。实际到2020年，中国风电累计吊装容量已达到2.91亿千瓦，接近规划的10倍。
与此同时，去年风电招标量达2.25亿千瓦，同比上涨35.05%，也创下历史新高。
从产品上来看，风电机组大型化的趋势没有改变。据秦海岩介绍，陆上主流机型进入10 MW时代，去年的中标量已经占据招标量的20%，16 MW的海上机组同样批量应用。
秦海岩在会上提及，风机容量不是简单地放大，背后还有诸多产业链的支持。他同时认为，中国风电的未来创新，需要公共平台的支撑。此外，漂浮式是未来风电走向深远海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在风电稳步发展的进程中，同样避不开近年来新能源行业共同面临的困境：内卷。秦海岩在会上称，若能解决国内“价格战”问题，可以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在经历了2019年抢装潮后，中国风电机组价格遭遇大幅下降。秦海岩统计的数据显示，目前陆上机组不含塔筒加权平均价格降至1400元/KW，相较于2019年下降了约62%，海上机组价格降至3000元/KW以下，较五年前降幅达58%。
不过，近两个月风电机组价格有所回升。“希望这是此前的自律公约起到了作用。”秦海岩称。
去年10月，在2024北京国际风能大会暨展览会上，在风能专业委员会的牵引下，12家风电整机商签订《中国风电行业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环境自律公约》。
彼时倡议提出，各企业要遵守法律不搞价格串通，提倡定价自律；运用法律提高行业约束力，形成一定威慑；制定规则保证可操作性，避免成空口号；企业自主自愿加入公约，自觉建遵守约定。
秦海岩同时提到，价格回升也可能是整机商利润大幅下降倒逼所致。五家头部风电整机商的数据显示，去年三季度毛利率均低于10%。
在此次风能新春茶话会上，秦海岩也首次给出了其估算的风机成本价。他认为，以10 MW机组为例(叶轮直径230m，不含塔筒)进行成本测算：直接成本(材料、制造费用、运输费用)950元/KW，费用(质量投入、研发费用、其他日常费用)250元/KW，合计成本1200元/KW，该价格较为合理。
从秦海岩列举的数据来看，2024年11-12月，统计落实到具体项目(以招标量3300万千瓦计)的中标情况，仍有四家整机商报价低于1200元/KW。
就风电行业是否会类似光伏给出价格红线，界面新闻联系部分整机厂商，企业称暂未听说协会要求过报价。
秦海岩指出，造成目前的情况主要有四项因素。一，你死我活的竞争理念；二，市场出清机制的问题，外因过多；三，竞争手段问题，价格竞争过度，非价格竞争不足，最低价中标，缺乏科学客观的质量品质、评价标准等，地方保护分割市场，差异化竞争市场难以形成；四，技术同质化。
“如果低价中标能够解决，很多问题都能缓解。”秦海岩强调，国家电投和华润已率先响应中央号召，采用非最低价中标原则进行招标，期待其他开发企业也跟上中央要求。
他认为，风电机组是一种针对具体项目定制化非常强的设备，采用框架招标的办法既不科学又不合理，会进一步扭曲价格，加剧交易双方产生争议与矛盾，影响行业诚信体系建设。框架招标，是指对于重复使用，且规格、型号、技术标准与要求相同的货物或服务的集中招标。
低价竞争给行业带来的最大隐患之一就是质量问题。
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风能专业委员会不完全统计的图表显示，2024年，中国装机事故及失效数量超过200个。2013年-2024年，68%的事故等是由于部件失效引起，其中一半是叶片出现问题。
但秦海岩表示，需要正确看待质量事故数量的增长，近几年风电大型事故绝对数量有所增加，但考虑近几年新增装机数量的快速增长，事故数量增长平稳，未见爆发式增长。
秦海岩表示，风电出现质量问题的原因包括，设计理念认知与分析方法跟不上机组大型化的快速发展；没有严格遵循从设计到批量化的科学步骤，跳过必要的实测和小批量验证；降本驱动下机组设计裕量下降，机组制造运行容错率降低；工艺方案、流程管控与质量监督不到位等。
他建议，首先建立全行业的质量信息与事故汇总、反措机制；加大技术研究的投入和标准制定工作的支持；在设备招采阶段，鼓励开发商从单一的价格主导决策转变到更为全面和合理的以全生命周期价值为主导的决策；建立完整的质量控制与项目决策机制；加大共性基础研究投入。
和其他新能源产品一样，近年来风电行业面临的另一大课题是出海。“不出海就出局。”秦海岩称，离开中国的产业链供应链，全球其他地区基本不能实现规划目标，中国风电迎来了国际化的巨大机遇。
去年，中国风电整机出口550万千瓦，出口至24个国家，累计出口至56个国家。
目前，中国风电产业链个环节产值均占全球市场的60%以上，且海外风电市场足够广阔。据秦海岩预测，2028年，在中国以外的市场，有望新增陆上风电7000万千瓦，海上风电近2000万千瓦。开发风电已经成为全球各国实现能源安全、应对气候变化的共识与行动。
这也产生市场新的疑问，即面对国际化新形态下的全链条外迁，是否会导致国内产业的空心化。
秦海岩对此表示，制造业的外迁，并不意味着制造能力的外迁。中国发达的制造体系是长期培育的结果，很多产业能力不可复制。产业链盘根错节交织渗透，难以撼动。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溢出”。以前中国是世界的工厂，今后要让世界成为中国的工厂。
当前，国内电力现货市场在多省全面铺开，秦海岩也提及风电因此面临的困境。在电力现货环境下，风光电价普遍较低，但风电比光伏价格略高。他提议，中国可以从德国身上汲取更多经验。
此外，更长远角度，秦海岩建议所有企业必须关注学习使用AI，他评价人工智能是未来的互联网，是未来的“电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