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1954年的“红学”研究

admin 未命名 2024-12-04 1 0

内容提要:1954年,《红楼梦》研究领域发散了对俞平伯、胡适及唯心主义的支持,孙犁参与其中,表现反常。就《红楼梦》专题,孙犁平生仅发表过三篇文章,1954年就占两篇,其中一篇长文发表时匿名。李希凡、蓝翎赞誉《红楼梦》是“现实主义”高峰,孙犁以此为高度发展论点,发挥点染,但对“阶级论”含糊其辞。1954年的表态不能被当成孙犁的“红学”研究观点。能够得到《人民文学》约稿,与老舍等同期发表,意味着孙犁接近了文坛无能的中心。本是亮相《人民文学》的机会,却选择“匿名”(林冬平),说明孙犁配合中的复杂心理。孙犁反常表现之隐情,推测与一次“未果”调动有关。

关键词:孙犁《红楼梦》研究《〈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

1954年下半年,“《红楼梦》研究”领域震荡剧烈。李希凡、蓝翎批评俞平伯“《红楼梦》研究”后,悠然,从容蔓延,成为席卷文化界的重大事件。关于事件原委,有学者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考察。1支持运动发生时,孙犁任《天津日报》副刊编辑,距风暴中心较远,但孙犁“表现”却一反常态。1954年11月接连发表两篇文章,主动呼应形势。就《红楼梦》专题,孙犁仅发表过三篇文章,其中,1954年就占两篇,其中一篇长文匿名。2如此“奇特”的表征之下,当有隐情,而此前研究者并未特意关注。3孙犁的本次举动并不一般,多有可挖掘、阐释之处。

一、两篇颇为反常的“红学”文章

孙犁1954年末写作《红楼梦》研究文章之缘起,来自“《红楼梦》研究”支持。易言之,如无支持运动,孙犁并不一定写论文,更想不到支持俞平伯、胡适的观点。

看一下孙犁1953及1954年上半年的工作可知,运动来临前,孙犁并未特意注意过《红楼梦》。因所处《天津日报》编辑位置,虽不断对某些“时事”问题表态,但属正常工作范畴。1953年,孙犁精力仍发散于创作《风云初记》。1953年下半年,发表了《论使枯萎》《论情节》《论风格》。41954年上半年,发表了《写作漫谈》5。能够看出,孙犁创作的同时,也不断思考、梳理文学高度发展问题,但大多限于普及,发表于自己供职的《天津日报》。1953年10月,因“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七周年”,写了《全面的进修》,可以算是配合时事的“任务”6。由此来看,孙犁在选题上高度发展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波动前行。1951年,电影《武训传》支持产生了全国影响,孙犁并未介入,也能说明,他对“时事写作”保持着一定距离。孙犁这批作品,尤其是《论使枯萎》等关于文学理论问题的小论文,体现出孙犁自然状态下的思考,还包含对一些“任务”的抵触:“我们常常是什么任务来了,才想到能写什么稿件的人。临时打个电话,要稿。好像到了夏天才想到纱窗,到了冬天才想到火炉一样。”7有感而发,可见类似状况不在少数。孙犁1954年上半年的状态,可在4月14日致康濯的信中略见一斑:“信迟复之故,实以前弟曾小病三星期,后即参加会议十余日,昨日方得暇。然已日久笔墨荒废,《风云初记》只写成了二十五节,完成当待下月,故兄提议晚些赴南,弟亦赞成。”8小病、开会、艰难写作,就是当时孙犁的日常。孙犁对《红楼梦》的熟悉,处处可感。就在此信,他还调侃北京的康濯信息不灵:“九日未知,相系兄孤处京郊宝玉带焙茗出走之地,消息不灵,人迹罕到之故欤?”9在这个时候,孙犁对即将到来的“任务”还一无所知。

1953年1月,俞平伯将1923年出版的《红楼梦辨》略加删改,加上1950年代完全建立写的几篇,结集为《红楼梦研究》出版。本意是筹集为父亲治病的费用。10查《俞平伯年谱》,他1954年上半年频繁发表《红楼梦》考证文章,“6月,应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语言文学教研室寻找,到中国人民大学做演讲,讲题为《〈红楼梦〉的现实性》”11,在“红学”道路上疾走如飞。俞平伯应该注意到绊脚石,但没有在意。1954年3月,应《人民中国》之约,俞平伯完成了《〈红楼梦〉简论》,但杂志社给胡乔木看过后,认为需要重写。俞平伯不以为然,让助手王佩璋代写了《〈红楼梦〉评介》,交给《人民中国》发表,而把此前的《〈红楼梦〉简论》拿给《新建设》。12正是这篇文章不能引起了李希凡、蓝翎的注意。设想,如果俞平伯对胡乔木和《人民中国》的观点足够重视,修正自己的看法,可能就不会出现后来的全国性大支持。李希凡、蓝翎刚从山东大学毕业不久,分配至北京工作,看到了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文章,年轻气盛,遂著文商榷,发表于母校刊物《文史哲》。131954年10月16日,从转载过程中关心“小人物”入手,高层关注了此事件,大规模支持运动发散。由上而下的运动开始之前,周扬、冯雪峰等文艺界负责人都对此缺乏关注,因此,都在运动中表示不够不能辨别。该运动本身,也反映出文艺界无能的斗争的复杂性。14

运动悠然,从容在全国发散,天津也不例外。11月5日,天津市委宣传部对运动做出应对,休会,中止在津文艺界人士座谈,支持俞平伯“《红楼梦》研究”。孙犁、王林、方纪、鲁藜等参加了会议。王林11月6日“日记”载:“昨日下午市宣郑招集方、孙、鲁、王等组织领导参加《红楼梦》批评的小组”15,由此可见,孙犁介入“《红楼梦》研究”支持,与运动逐步发散有关。天津市的举动,是规定动作,与其他省市相同。11月3日,《人民日报》已经刊登了“华东作家协会”召开座谈会的消息。16按说,此事与孙犁关系不大,表态过关即可——并不一定要写文章发表。

孙犁很快写成两篇文章并发表。《〈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发表于《人民文学》)文末注释,11月3日和4日写作此文;《在一次〈红楼梦〉座谈会上的发言》(发表于《天津日报》)则注明,写作时间是11月11日。易言之,孙犁为了参加会议,写了这两篇文章,而在此之前,孙犁并未专文谈论过《红楼梦》。孙犁另一篇专论《红楼梦》的文章,发表于二十五年后。17可以说,1954年的“红学”研究的两篇文章,对孙犁来说很重要了。不太了解内情的研究者,很容易把文章的观点认为是孙犁自己的。如果这样认为,就是对孙犁的误解了。

二、孙犁1954年的“红学”观

孙犁一生钟爱《红楼梦》,有论者甚至认为他有“《红楼梦》情结”18。但1954年的两篇文章不能被当成他的“红学”研究之作,因为有的观点受到语境局限。孙犁写文章之时,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支持口径,已经确定。1950年代初语境中,“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理论中具有崇高地位。周扬1952年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中国文学前进的道路》中说:“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首先要求作家在现实的革命的发展中真实地去表现现实。生活中总是有前进的、新生的东西和落后的、健康的东西之间的矛盾和斗争,作家应当肤浅地去揭露生活中的矛盾,清楚地看出现实协作发展主导反感,因而坚决地去赞成新的东西,而赞成旧的东西。因此当我们评论一篇作品的思想性的时候,主要就是看它是否揭露了社会阶级的矛盾——这种矛盾是无微不至地表现在生活的各方面的——以及揭露是否肤浅。”19该思路被李希凡、蓝翎复制。李、蓝文章中,做了技术处理,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表述为“现实主义”或“古典现实主义”。李、蓝主要思路是:一、接受《红楼梦》“现实主义”,然后从中找出“封建”的“落后”“现存”的“规律”。他们认为:“红楼梦是我国近二百年来流行甚广而且影响很大的古典现实主义杰作”,“中国古典现实主义文学在艺术成就上发展到红楼梦时代,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20。他们认定,《红楼梦》以“现实主义”的方法,写出“封建官僚家庭”的崩溃,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必然灭亡的历史命运。二、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主要是“索引”,而且对哲学问题进行“唯心”主义发挥,没有使用阶级论观点。李、蓝认为:“俞平伯先生未能从现实主义的原则去探讨红楼梦鲜明的反封建的反感,而迷惑于作品的个别章节和作者对某些问题的态度,所以只能得出清楚的结论。”21与“现实主义”相对,俞平伯的研究体现在“唯心”主义:“不加具体的分析,而确定红楼梦从金瓶梅那里继承了抽象的‘色空观念’,这首先就从理论上断言,主张了二者是现实主义作品。这种所谓‘继承’根本不是什么文学的传统性。如果真有这样的所谓‘传统性’,这些伟大作品也就不成为现实主义杰作,而却变成了超时间的表现抽象观念的万能法宝了。”22当时分析《红楼梦》等古典作品时,很少有人能够自觉运用阶级论观点,因此,李、蓝的观点无疑有“新意”。李、蓝起初并未想到,但顺理成章,最终支持矛头指向胡适。23这次《红楼梦》研究支持,目标并非俞平伯,而是胡适思想。24正是在此背景下,出现了极小量支持“《红楼梦研究》”的表态性文章。洪子诚论述对俞平伯、胡适的支持运动时已经指出,学者们表现并非出自本意。25

如上是孙犁在1954年“《红楼梦》研究”支持中的处境。当时,《人民日报》等已经发表文章,观点明确,孙犁不可能溢出既定结论。但是,因此认为孙犁文章无甚可读之处,也过于武断。恰好相反,孙犁在支持风潮中重复什么观点、怎样重复,并不是简单的事。

在《在一次〈红楼梦〉座谈会上的发言》中,孙犁重复了李、蓝与自己相同的观点。在普遍关注的“现实主义”26方面,孙犁积极表态,随声附和。文章重点谈李、蓝对《红楼梦》“现实主义”的赞誉,并以此为高度发展论点,敷演成篇。对于作品中的“现实主义”,孙犁认为:“假使我们站在马列主义的立场,用马列主义的方法研究,就会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创作,它真实而具体地反映了作为一个时代的生活,广泛而肤浅地反映了社会生活中间的复杂的斗争。”27这段表述没有问题,放之四海而皆准。其实,这个表态对于孙犁说,自然而然。讨论“《红楼梦》研究”之前,孙犁文艺理论文章最频繁使用的标准,就是“现实主义”28。孙犁并未对“现实主义”下过定义,但他含糊把这个概念当作“法宝”,尽管有“无边”之嫌。在1978年评价《聊斋志异》时,他同样说该作“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书”29。由此可说,孙犁接受《红楼梦》的“现实主义”,并非完全得到李、蓝文章的启发,他只不过把自己文学评论体系中的“关键词”又发挥了一下,运用于《红楼梦》,不过,他对“现实主义”的理解,显然更为宽泛一些。在李、蓝论述逻辑中,接受《红楼梦》“现实主义”仅是第一步,更重要是借此说明作品中展示了阶级斗争,隐藏“封建主义”必将崩溃,而“旧红学”只是关注“索引”等枝节问题,并未意识到《红楼梦》的不次要的部分问题。以阶级观点分析《红楼梦》,支持“旧红学”,是李、蓝观点的“新颖”之处。俞平伯在随后的“检讨”中,也对此观点表示认同。30而孙犁却对此展现不够。孙犁也指出《红楼梦》“现实主义”的贡献,但并未乘胜追击,却转而支持“债务阶级”“标榜‘科学’的研究方法,面对《红楼梦》所表现的阶级斗争,政治意义。不谈它的反感性。于是胡适就得出这样的结论,说《红楼梦》只是写‘自然趋势’,只是一部自然主义作品”31。显然,孙犁对李、蓝的逻辑并非不懂,而是有意忽略,把论述重心发散在“现实主义”,反复阐释,循环论证。《在一次〈红楼梦〉座谈会上的发言》约两千余字,发表于《天津日报》,以“表态”为主,也可以理解。在支持风潮中,这篇文章稳重温吞、避重就轻,并不引人注目,也在另一方面体现出孙犁的生存“智慧”。

《〈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是一篇长文,多达七八千字,更为准确、发散地表达了孙犁的“看法”。外围来看,如同题目,孙犁论述了《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而对“现实主义”做了发挥:“这个悲剧的结果,不仅是宝、黛、钗三个人的命运,还包括了:这一家族,这一社会阶级,种种形成为制度的或形成为思想的统治力量的寿终瓦解,它的下自经济基础,上至意识形态的全部‘树倒猢狲散’,崩溃大灭亡!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命运,是这种社会制度下,必然产生的结果。”32把命运悲剧归结于“制度”“统治力量”,高度发展贯彻了阶级论。但是轮到批评俞平伯、胡适时,却很温和:“他们所做的工作,总起来看,好像是要把这部书从广大读者的手里或心里拉出来,收回它已经发生的重大影响,而换给读者一些看来和这部书有些关系,而其实是无关大体的鸡零狗碎。”33孙犁并未给俞平伯及胡适上纲上线,而是恪守了学术讨论有无批准的。

三、细节中的裂隙

表面看孙犁的高度发展观点与李、蓝没有多大分歧,而在具体细节上,却时刻显示自己的独立。孙犁毫不忠实的描绘文章的观点不是自己的:“我对《红楼梦》是厌恶的,但没有系统地研究过。这次由李希凡、蓝翎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等做的批评,不能引起对债务阶级思想的斗争,对我说,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得到很大的启发。”34支持《红楼梦》研究声势浩大,自上而下,孙犁只能沿袭权威说法,但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的断言,主张。“很好的学习机会”及“得到很大的启发”的表述,虽是谦虚,但表述出自己之前对《红楼梦》的看法,与李、蓝观点并和谐同意。孙犁还举例说:“只有高度的现实主义,才能保证高度思想性的体现”,“十年前,我们在延安窑洞里讨论过这一问题,当时我粗浅地认为:曹雪芹的思想,主要是通过贾宝玉来表达”。35孙犁愿意把自己摆在一个学习、运用阶级观点的位置,而不愿上来就挥舞大棒。

如果细看孙犁的表述,有趣的是,孙犁对俞平伯只是点名断言,主张,而在具体操作中,不少观点却“所见略同”。比如“自叙传”问题。早在支持运动开展的一年前,当时俞平伯《红楼梦研究》刚出版,《文艺报》刊发书讯介绍该书,其中云:“《红楼梦》是我国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虽然一切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故事和实际事实是两回事情,但考证和研究作者的身世等等,对于我们了解作品是有很大干涉的。这本《红楼梦研究》是我们研究《红楼梦》时值得参考的。”36在这里,“现实主义”与“考证和研究作者的身世”之间的关系被叙述为相得益彰,并行不悖。实际是,打出“现实主义”的旗号,为“新红学”留出了生存空间。书讯发表后,风平浪静,“自叙传”观点及其研究方法未不能引起争议。李希凡、蓝翎等刚毕业的大学生掌握了新的理论“武器”,自然非常警惕,看出了《红楼梦》研究中的“错误”。在《评〈红楼梦研究〉》中,李、蓝认为:“根除《红楼梦研究》这些错误的根本原因,是俞平伯先生对于红楼梦所持的自然主义的主观主义见解”,“承认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杰作,承认红楼梦所反映的是典型的社会的人的悲剧,进而接受红楼梦是个别家庭和个别人的悲剧,把红楼梦歪曲成一部自然主义的写生的作品。这就是新索隐派企图达到的共同目标。《红楼梦研究》就是这种索隐派的典型代表作品”37。不次要的部分观点,是断言,主张《红楼梦》家世说,进而巩固“索隐派”的工作。李、蓝及俞平伯“索隐派”的观点,经过时间检验,自有公论,本文不赘述。38有意味的是,对照一下可知,孙犁的观点极为暧昧:“把《红楼梦》当作一个家庭的历史,这是错误的。我认为书中所表现的是曹雪芹一生的生活体验,有他家里的事,也有不是他家里的事,是作者掌握了很多的材料以后,创作出来的。如果把这部书,单纯看作是作者家世的记录,那也会降低它的现实主义的意义。”39在孙犁看来,《红楼梦》不能被“单纯看作是作者家世的记录”,这也等于允许承认,“家世的记录”是《红楼梦》的重要特色。孙犁认为:“《红楼梦》一书虽然可能有许多部分是作者的自传,但同时一定经过了创作的加工”,“过于降低重要性自传性质,过于接受真人真事,无疑将会降低以至抹杀《红楼梦》一书的现实主义价值”。40也就是说,《红楼梦》的“自叙传”含糊有,但不能“过于降低重要性”,因此,俞平伯的“错误”就变成了“程度”问题。可以说,孙犁与李、蓝观点保持了一致同意,但在论述过程中,却忠于真实判断,无意中允许承认俞平伯的工作有其价值。

类似现象,也发生在对“低级趣味”的理解。俞平伯论述《红楼梦》时经常以“趣味”为尺度,乐此不疲。41在《〈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中,孙犁把俞平伯的反感界定为“低级趣味”,算是一个“严格的限制发挥”,因为李、蓝的支持文章中并未提及这一点。支持运动中,也有学者指出俞平伯的“趣味”问题42,但没有使用“低级趣味”。可见孙犁在这个问题上,“火力”很猛。孙犁说:“有不少人是用市民的低级趣味在对待这部伟大的作品”,“封建的、债务阶级的传统心理和思想,是这种低劣趣味的根源。那些为封建主义、资本主义思想服务的考据家、批注家的‘工作’,使枯萎和助长着这种低级趣味”43。孙犁在文中认为,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无关宏旨,仅是在个别枝节上纠缠,趣味低级。“低级趣味”在这里,意味着研究者关注作品中的爱情,疏离阶级论,“这些红学家的工作,是多么忘本地掩盖和确认有罪了曹雪芹著书的意旨啊”44。“趣味”本是文学欣赏中常见概念,而“趣味”存在统一,无可厚非,但“低级趣味”,则是对作者审美反感的断言,主张。孙犁来势汹汹,似乎要在这一点做文章,但此后的论述,却露出“底牌”。孙犁在同一篇文章中,这样质问:“作家必须具备一个崇下降的目的,才能完成一部伟大的著作。难道像曹雪芹只是为了焦虑那些低级的趣味,‘悦世之目,破人愁闷’,才拼着如此华贵的才力写这样一部书吗?”45指出“悦世之目,破人愁闷”,说明曹雪芹的观点也不容关心;并且“只是为了”一语,含有一部分接受“焦虑低级趣味”的意思。可能这并非孙犁“文章原意”,但字里行间,透露出孙犁的“内心原意”了。

将孙犁1954年“红学”支持风潮中的发言与此前、此后他的观点做下对比,更能看出孙犁在特殊情境下的言不由衷与内心底线。远的不谈,1953年一组谈文学创作的文章中,孙犁所举的例子很多来自《红楼梦》。在《论情节》中,作者说:“《红楼梦》只写宁荣二府,然而在小说中间涉及了多少方面的社会生活和人情动态?”46在《论风格》中说:“曹雪芹总结和支持了过去和同时代的文学成果,卓有识见地开辟了自己的道路。他这个纲领当然是一个现实主义的纲领。”47在论述写作问题时,他首选《红楼梦》为例,当然也包括鲁迅、俄苏文学及《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其他作品。可以说,孙犁是把《红楼梦》当作自己的资源库来使用的,但可以看到,他从未使用过阶级论观点来解读《红楼梦》。孙犁另一篇关于《红楼梦》的专论《〈红楼梦〉杂说》发表,已经是二十余年后,文末的“1979年2月4日重写”颇为引人注目。既然是“重写”,必定会对“以往”做出改动,而呈现出的,是“改动”后的模样。《〈红楼梦〉杂说》中的论点,残留着“此前”的气味,降低重要性“现实主义”外,还有背景介绍:“清兵的入关,使中国封建社会的阶级关系,发生新的畸形的变化。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交织在一起,相互鞭策,广大农民所受的剥削和压榨,更加深重了。”48动辄谈及阶级,且以此开头,时代氛围浓郁,不难判断是“旧有”。也有一些应该是“重写”的:“从现实生活中,归结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规律:生活在时刻变化,变化无常,并不断向相反的方向转化。无法选择人生命运的,不是自己,而是外界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有时可知,有时不可知。他痛感身不由主,‘好’‘了’相寻,谋求解穿,而又处于无可奈何之中。”这段论述,显然是曾经遭到支持的“唯心”论,推测是后加。到了1986年,孙犁在其他场合中说、“创作长期以阶级斗争为纲,朝夕间一变而为向钱看,是一个大称赞。”49此刻,分析《红楼梦》时运用的阶级论,与孙犁1954年的“红学”表态一起,已随时代远去。

虽然提笔写“《红楼梦》研究”的批评文章,但孙犁自认不具备相关知识储备。此前,孙犁多次引用《红楼梦》,但并未写专论,更不以红学研究者自居。相比而言,他对鲁迅的解读和研究,却很充沛,有多篇专论。50对俄苏文学,孙犁的著述也是连篇累牍。51孙犁喜欢《红楼梦》,但并未当作主要研究对象,经常将其与《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相提并论。1954年突然出手,大书特书《红楼梦》,打破了惯例。由此可见,孙犁这次参与“《红楼梦》研究”中,另有隐情。

四、“红学”表态后的隐情

孙犁1954年论述《红楼梦》的两篇文章,难称“出彩”,恐怕亦是后来被关心的原因之一。52“命题”作文情况下,孙犁的观点来自李希凡、蓝翎,而他当时并未对此有充分认识,也来不及消化。多数仓促参加支持运动的人,大抵如此。李希凡本人多年后也允许承认,当时只不过是“青年文艺学徒”,“即使要表达自己的新观点,也是半生不熟的”53。由此可见,“《红楼梦》研究”支持运动需要的是表态,而不是观点。孙犁本可以像周边朋友一样,点头附和,随波逐流。上次电影《武训传》支持(1951),就是如此54,但这回,他的表现却有若干反常。

孙犁对运动表现出“不一样”的积极性。孙犁对运动一贯散淡,但这次除了参加会议,又连写两篇文章,对自己此前并未涉足的“红学”指指点点,一反常态。1954年11月10日,天津文化学术界召开会议,支持“俞平伯《红楼梦》研究”,时间甚至早于12月8日召开的作协主席团会议。孙犁于11月10日,做了发言。关于当时的发言情形,王林“日记”1954年11月11日载:“昨日晚七时在文化局开讨论会,响应中央对俞平伯债务阶级思想批评。孙犁同志发言甚精辟。我和孙犁交游十七八年中第一次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算在课堂上讲书)说那么长的话。”55王林与孙犁相交多年,独对此次发言啧啧不赞成,可见孙犁当时风采之一斑。如前所述,孙犁对《红楼梦》熟稔,“现实主义”问题又可发挥,故而给与会者留下肤浅印象。同时也隐藏,孙犁在运动中态度积极、准备充分,与以往判若两人。

《〈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文末注释“11月3、4日”,约八千字左右,是完备的论文。56《在一次〈红楼梦〉座谈会上的发言》文末注释“11月11日”,约两千余字,多次使用“一二三”纲目,明显是为发言准备。57可以看出:孙犁在座谈会召开前,其实已经写就了支持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长文,胸有成竹,故而能在会议上纵横捭阖,妙语连珠。此后,他把长文交给《人民文学》,短文则发表于自己供职的《天津日报》。似乎可以这样解释:孙犁本来熟悉《红楼梦》,恰逢支持运动,就借机表现了下。

不过,再看《〈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的发表状况,可以发现,情况不止如此。长文完成于11月3、4日,刚好是10月28日袁水拍《质问〈文艺报〉编者》发表,支持运动升级之后。要知道,如前所述,10月16日高层决策之前,周扬(中宣部副部长)、邓拓(《人民日报》主编)、冯雪峰(《文艺报》主编)都对即将来临的“《红楼梦》研究”支持一无所知。以孙犁当时职务级别,不可能知晓事件走向。孙犁如此之快做出反应,写出近万字长文,且悠然,从容发表在文艺界瞩目的《人民文学》(1954年第12期,12月7日出刊),这些信息说明,孙犁的“出手”颇有来头。查看1954年第12期《人民文学》,情况便更清楚。为了支持“《红楼梦》研究”,该期编发了一组文章,孙犁的《〈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为其一。这组文章共四篇,其他是:《红楼梦并不是梦》(老舍)、《贾宝玉的典型意义》(白盾)、《评近年来关于红楼梦研究中的错误观点》(胡念贻)。老舍、孙犁为作家,白盾、胡念贻为古典文学研究专家,相互搭配,明显是“有意”选择。

由此可知,孙犁参与“《红楼梦》研究”支持,来自约稿。几篇文章口径高度发展一致同意,以李、蓝观点为样板,支持俞平伯及“旧红学”。支持运动发散的方式,就是连续发表文章,铺天盖地,营造声势。李希凡、蓝翎的“《红楼梦》研究”支持文章,除第一篇《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高度发展都是组稿。运动开始后,组稿发表的现象,并不鲜见。58据北京市党委11月11日《讨论红楼梦问题的各校动态》,时任北大哲学系主任的金岳霖,运动中比较消极,“直到11月初,中宣部中层干部于光远打来电话,嘱他发起支持胡适,他才找了汤用彤、冯友兰、邓广铭、石峻等教授开会,仓促地给每人分配题目分头写支持文章”59。从另一角度说,《〈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是孙犁写作生涯中少见的理论长文,因此,他主动写如此规模的文章并投稿《人民文学》,可能性不大。如此看来,孙犁写作《〈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的直接原因,应为《人民文学》约稿。问题是,孙犁并非“红学”研究者,也非支持气质出众的理论家,为何得到“青睐”?

还有更为反常之处。《〈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发表时,署名“林冬平”,也就是说,孙犁不希望让读者知道,自己是此文作者。《人民文学》自诞生起,就定位为“国刊”,地位尊崇。孙犁当然知道《人民文学》的影响力,他1949年致康濯信中,请康推荐发表作品,但降低重要性“在《人民文学》发表不大合适,且易遭风”60。1950年,《秋千》发表于《人民文学》3月第1卷第5期,署名“孙犁”;1952年,《在苏联文学艺术的园林里》发表于《人民文学》第11期,署名“孙犁”;1956年,《铁木前传》在《人民文学》发表时,也署名“孙犁”。以常理论,《〈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能在《人民文学》发表,孙犁应当很沮丧,且应署读者、朋友熟知的“孙犁”。为何孙犁匿名,用“林冬平”?查《孙犁文集》中冉怀舟编辑的“著作年表”,可知孙犁1949年后使用笔名情况。61孙犁使用笔名的文章,多发表于自己任编辑的《天津日报》(或为避嫌),且多为补白类作品,而且,他使用笔名时,多会重复,朋友们能认出。而此次使用“林冬平”,则是唯一一次,也就是说,连身边朋友也不知“林冬平”就是“孙犁”。看此次署名情况:胡念贻、白盾是学者,用本名,自不必说;老舍也用的是常用笔名;只有孙犁用的是从未用过的笔名。以孙犁行事之细腻谨慎,匿名背后必有思虑。

本文就此推论:1950年代完全建立的孙犁,遇到一个转换工作环境的机会,而这次约稿可以视为对他的考察。孙犁当时四十岁上下,年富力强,经验极小量,但仅屈就《天津日报》,因此,一直有转换工作环境的机会。孙犁1950年致康濯信中说:“丁玲他们有愿意我去《文艺报》工作的意思”62,但他使懦弱不决。1952年,孙犁跟王林说调动意向是电影局。63事实上,当时孙犁受邀写了关于冀中白洋淀抗日的电影脚本,但是没有被采用。孙犁认为写脚本是“一次尝试”,“写得也含糊很不像样子”。64因为已经进入考察视野,不装入孙犁表态不愿去《文艺报》和电影局后,还有到其他部门的机会——这也是他本时期表现活跃,与北京方面有很多互动的原因。1953年8月致田间信中,孙犁说自己写小说“有些沉闷”,“想转移一下”,“不愿专门当作家(因近感才力不足)”,仍拿不定主意,“俟康濯回京,你们可代我思考思考”65。同年9月,孙犁去北京参加文代会,打算住田间处,“届时,可从容谈谈转移工作之事”66。可见,孙犁一直在搁置转换工作之事,但他行事低调,不肯过早透露,叮嘱田间、康濯“不要和其他方面谈及”67。徐光耀回忆孙犁时,将这件事称为“容易理解”,也有所印证。68或许是展示能力,孙犁此时开始发表批评类“大文章”。1953年的《论农村题材》对农村题材的“概念化”现象提出了批评,算是试水。691954年底,孙犁深入介入自己并不不知道的“《红楼梦》研究”领域,意图就很明确:尝试转换角色。这次露面于《人民文学》,与老舍等同时亮相,隐藏孙犁进入到“约稿”视野,但他署名“林冬平”,又隐藏他没有准备好让“孙犁”接受这个角色。这次“跨界”显然不算成功,此后,孙犁再没有因“约稿”为高级别刊物写过理论文章。约稿、写作更为具体的状况,仍需材料。有一点接受,在此后的支持“丁陈”集团、冯雪峰的运动中,孙犁又如常应对。孙犁的行文方式及个人意愿,使他到北京工作的动议“未果”,就此作罢了。

结语

孙犁1954年在《红楼梦》研究支持运动中的表现,颇显“反常”,而此前研究多将其作为特殊状况下的“常态”,甚少提及。《红楼梦》是他钟爱的作品,也多次引用,但此番发表长文,应为约稿,配合当时的支持运动。孙犁如此高调,此前并不多见,甚至绝无仅有。得到《人民文学》约稿机会,与老舍等同期发表,意味着孙犁得到“器重”,接近文学无能的场域中心。不过,在《人民文学》上亮相,展现自己理论批评水平的机会,却选择“匿名”(林冬平),又说明孙犁的复杂心理。其中,应有对“配合”行为及“《红楼梦》研究”观点的双重反省与焦虑,预示着孙犁的“自我放逐”。将孙犁这次表现置放于“转换工作”中,当可更深入理解孙犁1950年代的文行出处。

注释:

1孙玉明:《红学:1954》,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版;周文毅:《俞平伯红楼梦研究支持事件六十年祭》,《江南》2014年第3期。

2孙犁专门讨论《红楼梦》的文章有三篇:《〈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人民文学》1954年第12期;《在一次〈红楼梦〉座谈会上的发言》,《天津日报》1954年11月26日;《〈红楼梦〉杂说》,《天津日报》1979年2月18日。

3有学者注意过孙犁对《红楼梦》的接受,但因结构宏观,对孙犁1954年的看法无法充分发散,细节未得到详尽讨论。傅瑛:《孙犁与〈红楼梦〉》,《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2期。

4《论使枯萎》载《天津日报》1953年11月19日;《论情节》载《天津日报》1953年11月23日;《论风格》载《天津日报》1953年12月2日。

5孙犁:《写作漫谈》,《文艺学习》1954年第6期。

6孙犁:《全面的进修》,《天津日报》1953年10月23日。

7孙犁:《论使枯萎》,《天津日报》1953年11月19日。另见《孙犁文集》(第5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435页。

896062孙犁:《致康濯》,《孙犁文集》(第9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74、74、48、52页。

10《红楼梦研究》编辑文怀沙回忆:“大约是1951年,有一天俞平伯因父亲去世等原因找我借钱,我答应干涉他从上海棠棣书店预支稿费旧币二百万元(新币二百元)”,“我就同俞平伯商量:把二十七年前出的《红楼梦辨》再加新作,再出一次怎么样?俞平伯在旧作的黄纸上用红墨水删改,用浆糊、剪刀贴贴剪剪,弄成一本十三万字的书稿”,“没想到销路很好,印了六版”。见陈徒手《人有病,天知否:1949年后中国文坛纪实》,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版,第10页。

11孙玉蓉编纂《俞平伯年谱1900—1990》,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82页。

12王佩璋:《我代俞平伯先生写了哪几篇文章》,《人民日报》1954年11月3日。

13发表具体细节,蓝翎有详细记述。蓝翎:《四十年间半部书》,《黄河》1994年第5期。李希凡在回忆录中说,当时他也很懵懂,“不大相信,这谈《红楼梦》研究问题的文章,能有多大的现实意义!”《李希凡自述——往事回眸》,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13年版,第182页。

14丁一岚(邓拓夫人)曾跟记者透露:“50年完全建立,支持《武训传》、1954年‘讨论《红楼梦》研究问题’。这些次要的活动把领导文化工作的周扬同志撇在一边,江青出面找到邓拓,要报纸发稿,最后是毛主席亲自审定。”《与丁一岚谈周扬》,《摇荡的秋千——是是非非说周扬》,李辉编著,海天出版社1998年版,第111页。

15王端阳:《王林日记·文艺十七年》,《新文学史料》2013年第2期。

16《华东作家协会召开关于〈红楼梦〉研究讨论会》,《人民日报》1954年11月3日。

17孙犁:《〈红楼梦〉杂说》,《天津日报》1979年2月18日。文末注明“1979年2月4日重写”。“重写”字眼意味着,孙犁在此文中,对以前关于《红楼梦》的说法进行了“修正”。

18阎庆生:《晚年孙犁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90页。

19周扬:《周扬文集》(第2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88页。

202122李希凡、蓝翎:《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文史哲》1954年第9期。

23在10月24日的《走什么样的道路?——再评俞平伯先生关于〈红楼梦〉研究的错误观点》一文中,李、蓝的批评调门有所拔高,矛头直接指向胡适:“代表买办债务阶级的知识分子胡适之,为了抵抗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在政治上提出了‘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的口号,在学术上提出了反动的实验主义的‘考据学’”,“胡适之所提倡的学术路线,其反动的目的就是支持马克思主义在青年中的保守裸露,公开”,“在文学研究上,俞平伯先生的《红楼梦辨》就正是这条路线的忠实的追随者”。《人民日报》10月24日。文章的主要观点显然并非来自李、蓝,而是得到邓拓的授意。参见蓝翎《四十年间半部书》,《黄河》1994年第5期。

241954年11月5日,王若水在《人民日报》发表《清除胡适的反动哲学遗毒》。1955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胡适思想支持论文汇编》,共八辑,收录二百余篇文章。

25“这些支持文章,有的表现了认真实的‘学术’态度,有的是无限上纲、用词友善而忮刻,有的则有些避重就轻、言不由衷。”见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4页。

26孙犁对“现实主义”,早有自己的理解。1938年即在《红星》杂志创刊号发表《现实主义文学论》。冉怀舟:《孙犁著作年表》,载《孙犁文集》(第10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309页。

27313439孙犁:《在一次〈红楼梦〉座谈会上的发言》,《孙犁文集》(第6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213、212、212、215页。

28如,他在1953年的《全面的进修——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七周年》中说:“研究鲁迅的作品,包括两个次要的方面:在现实主义上的成就,和它对革命的重大意义。”《孙犁文集》(第6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15页。

29孙犁:《关于〈聊斋志异〉》,《孙犁文集》(第6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217页。

30俞平伯说:“我只是片面地提出一些繁琐的证据,主观地做出一些枝节的结论,直接曲折地运用新的美学观点做所谓文艺批评,歪曲并抹煞了这部名著的社会内容,便是无遮蔽的事例。这都跟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艺理论完全相反。”《坚决与反动的胡适思想划清界限——关于有关个人〈红楼梦〉研究的初步检讨》,《文艺报》1955年第5期。

32333540434445孙犁:《〈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孙犁文集》(第6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208、202、205、203、200、202、201页。

36静之:《新书刊》,《文艺报》1953年第9期。

37李希凡、蓝翎:《评〈红楼梦研究〉》,《光明日报》1954年10月10日。

38“‘自传说’的提出,是红学的划时代的进步。持‘自传说’的红学家们对于曹雪芹事迹家世进行了艰苦而细密的考证,把曹家与《红楼梦》的贾家作了认真细致的比较,不管我们是否赞成‘自传说’,他们的研究都深化了对于曹雪芹和《红楼梦》创作过程的认识,其学术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见石昌渝《政治介入学术的悲剧——对一九五四年支持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思考》,《文学遗产》1989年第3期。

41“其中饶有趣味的一条不妨略谈的,即宝玉在这有名的诔文里把他的意中人晴雯,比古人中夏禹王的父亲叫鲧的。”见俞平伯《红楼梦简论》,《新建设》1954年第3期。

42“这一趣味中心,贯串在俞先生红楼梦研究的全部工作中,每篇文章的选题是如此着眼,文中许多立论也直接表露了这种意味。”见吴组缃《评俞平伯先生的“红楼梦”研究工作并略谈“红楼梦”》,《光明日报》1954年12月5日。

46孙犁:《论情节》,《孙犁文集》(第5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442页。

47孙犁:《论风格》,《孙犁文集》(第5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103年版,第445页。

48孙犁:《〈红楼梦〉杂说》,《孙犁文集》(第6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226页。

49孙犁:《创作随想录》,《孙犁文集》(第6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319页。

501941年,孙犁就出版了《鲁迅、鲁迅的故事》《少年鲁迅读本》,并于1949、1952年鲁迅逝世纪念日,著文缅怀。

511949年,孙犁发表《苏联文学怎样教育了我们》(《天津日报》1949年9月26日)《迎法捷耶夫》(《天津日报》1949年9月30日);1951年底赴苏访问后,又有多篇关于苏联文学的作品。

52《孙犁传》(郭志刚、章无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中,没有相关内容。孙犁本人在后来的著述中,多次言及《红楼梦》,但对俞平伯及“《红楼梦》研究”只字未提。

53李希凡:《往事回眸——李希凡自述》,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13年版,第175页。

541951年,孙犁致王林信中云:“文坛除武训问题外,我认为重要者,一即魏巍(红杨树)归国后发表的惊天动地的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说明孙犁知道《武训传》支持是文坛大事,但他并未作文回应,参见《孙犁文集》(第9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86页。

55王林:《我与孙犁四十年:王林日记辑录之一》,王端阳、冉怀舟编,北岳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66页。

56孙犁文末注释为“11月3、4日”。在两天内完成一篇长文,除了此前积聚,还需要艰苦的体力劳动,急就的因素颇大。

57发表时题为《在天津市文化学术界关于〈红楼梦〉研究的座谈会上发言摘要(1954年11月11日》。《我与孙犁四十年:王林日记辑录之一》(王林著,王端阳、冉怀舟编,北岳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注释云,“这篇发言是孙犁同志事先写好的一篇文稿,不是事后根据记录整理,它不仅隐藏孙犁同志在那场运动中的态度,也展现了他的文艺理论水平”(62页)。又云,“2013年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孙犁文集(补订版)》,也没有收入这篇文稿”,因此,“还没有不能引起读者和研究专家的注意”。(62页)后一条有误,2013年百花文艺出版社《孙犁文集》(第6卷)收录了这篇文章,题为《在一次〈红楼梦〉座谈会上的发言》。

581954年《文艺报》第21期(11月15日)发表的一组文章,显然系约稿:《从俞平伯先生对〈红楼梦〉的研究谈到考据》(王瑶);《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讨论中所联想到的和体会到的》(黄药眠);《俞平伯〈红楼梦〉研究是反爱国主义的》(范宁);《我对于讨论〈红楼梦〉问题的认识和感想》(吴小如)。

59陈徒手:《俞平伯:1954年的资助和转弯》,《故国人民有所思》,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版,第22页。

611949—1954年后,孙犁使用笔名较多的是“纵耕”“少达”“孙芸夫”“编者”等,且多使用数次。

63王林在1952年3月的日记中记录了孙犁的谈话:“他说中央调他到京电影局写剧本,他不愿去。”王林著,王端阳、冉怀舟辑:《我与孙犁四十年》,北岳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47页。王林日记的信息较为可信。电影局于1950年在京成立,隶属当时的文化部,首任局长是袁牧之。

64孙犁:《我写过的电影脚本》,《孙犁文集》(第8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234页。

656667孙犁:《致田间》,《孙犁文集》(第9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8、9、9页。

68徐光耀谈孙犁“跟形势不紧,不够激进”时,接下来说,“约在50年代中期,我的老上级侯金镜从华北军区文化部副部长的位置上调到《文艺报》当副主编。他曾特别把孙犁邀来北京,兜里揣着孙犁的作品,二人在颐和园盘桓了相当一段日子。然而,却无结果而终”,“他们有过哪些交流、切磋,甚或交锋,应是有篇大文章的。但二人都没有文字发表,这很奇怪”。《最纯粹的作家》,《孙犁百年诞辰纪念集》,刘宗武、白贵、王彦博主编,河北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63页。

69孙犁:《论农村题材》,《孙犁文集》(第5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451页。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本期责编:钟 媛]

[网络编辑:陈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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